不妨阅读作为“调节论”的《资本论》

孙宝强

《资本论》是众人皆知但当代人又不喜欢读的名著，尽管在它于1920年代传入中国后被广泛地宣传、解读，但效果不佳：解读停留在剥削论上，学习停留在具体论点上，传播停留在缩写出书上，研究停留在注经解经上。可喜的是，陆国梁的专著《从剥削论到调节论——<资本论>的当代价值研究”》全面突破了上述问题，为我们打开了重新认识《资本论》经济思想体系的大门，这本书打破了固有传统，为研究《资本论》提供了新鲜的视角和学术思想。
我自己对《资本论》关注多、研究少，21世纪以来这方面的著述曾有一次热潮，但没有跳出原来以“剥削论”为核心的条条框框。陆国梁这本打破固化思维的新书让人欣喜，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十分值得推荐。这本书的引文包涵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的30多卷和国内外一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专业期刊文献，时间跨度达60年之久。
陆国梁的这本书彻底打破了原苏联范式的解读，对《资本论》的理解从原来的“剥削论”解读深入到“调节论”。我认为这是精读马克思、恩格斯所有文本之后的结论，是认识上的一个飞跃。即使今后还有零星的马克思、恩格斯新文本被发现，也不会改变这个基本认识。
作者依照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运用“两相对照法”，通过27个专题论述给出了706条“只讲……，不讲……”对比，系统展现了教科书和工具书对《资本论》的片面解读。让我们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中看到了与教科书、工具书明显不同的观点，比如“复杂劳动未必是多倍的简单劳动”，“价值是一种调节劳动的社会工具”，“转型论是一个已经被马克思放弃的假定”等马克思恩格斯的“原意”。
劳动价值论是国内外关注马克思经济学的焦点问题，这方面的论著数不胜数，但都没有实质突破，要么迷信、维护，要么批判、否定。陆国梁则深入分析了马克思研究经济问题方法，讲述了价值一般、简单商品社会中的价值和商品社会中的价值，指出了马克思论述方法和具体观点的不足，这是破除经典迷信，而又不盲目批判的方法。作者肯定了“从一定的社会经济时期出发的分析方法”是马克思经济理论的重要的“辩证方法”。
陆国梁指出了马克思跳跃地、交叉地论述价值规律的不当之处，并对马克思的文本按照分期的方法进行的编排重组，让读者看到了马克思从多重角度确定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时期的论述。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包括活劳动价值论和社会劳动价值论，前者适用于简单商品经济时期，后者适用于商品经济时代，前者只是后者的特例。陆国梁回应了萨缪尔森等西方学者对《资本论》的责难，认为产生责难、批判的一个原因是批判者的片面理解，尤其是对剥削论的解读。这与传统的经济学的阶级性解读形成鲜明对比。
传统的观点一直认为“劳动创造价值”，学术界近些年来争论的是什么样的劳动创造价值，生产资料是否创造价值的问题，至今没有令人信服的结论。陆国梁分析后认为：“价值与劳动的关系是调节与被调节的关系，而不是创造与被创造的关系。”书中根据马克思的文本列出了14条理由，特别是从价值规律是社会自然规律、“‘价值’不是绝对的东西，不能把它看成某种独立存在的东西”等理论出发，得出了价值调节劳动的结论。马克思关于价值调节劳动的思想源头在斯密那里，甚至在配第那里。这一观点不仅新颖，关键是能够解释现实世界，也说明马克思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在一些重要问题上是相通的。
剩余价值论被恩格斯确定为马克思的两大发现之一，列宁则认为：“剩余价值学说是马克思经济理论的基石。”国内外的理论界也接受并传播这种观点。陆国梁通过对剩余价值存在条件的分析后认为，将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归结为剩余价值论是片面的，这种归结的后果是将马克思主义等同于活劳动价值论和以阶级斗争为纲。很显然，我们过去是这样做的，现在仍有不少人这样认识，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剩余价值是一种个别价值，存在于简单商品经济时期，这一时期劳动的特殊性与劳动的社会性相等，存在“单个工人”创造的价值。在劳动的特殊性与劳动的社会性不相等的商品经济时期，不存在既“剩余”又有“价值”的作为社会价值的剩余价值。
在马克思的经济学中，有一个国内外学术界百年来争论不休的“转型问题”，即商品价值向商品生产价格的转化问题。陆国梁通过对马克思文本的解读，认为这是一个早已被马克思放弃的假设，转型论是活劳动价值论的推论。陆国梁在书中对“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进行了详细分析，认为这是“指回到人对物的自觉支配状态”，这也是一个新观点。
关于《资本论》的当代价值问题，作者在正文分析基础上，在附录一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整体的马克思经济学思想框架，形成了马克思经济理论的五个部分、32条精炼文本。可以说，这是我们今天研读《资本论》及相关著作的精华，也是对照学习的参考线索。
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读《资本论》呢？按照现有版本全书共四卷六本书，4000多页，多达400万字，而且是未完成的书稿，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被歪曲或者片面的解读误导了，认为《资本论》不值得一读，只是空洞的说教，或者是“道德规范大全”或“政策条文汇编”。眼下陆国梁这本书破解了这一难题，为想全面了解或者重新认识马克思经济学说的读者提供了很优秀的文本，非常值得精读。
（陆国梁著，《从剥削论到调节论——<资本论>的当代价值研究”》，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0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