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个人税大大提高,就能够起到均贫富”
一方面发挥政府的作用,用个人收入所得税来调节;另一方面,利用民间的力量,做慈善事业,可是这两条在我们国内都做得非常差。
时代周报:应该怎么解决当前贫富严重分化,收入差距太大的问题?
茅于轼:一方面发挥政府的作用,用个人收入所得税来调节;另一方面,利用民间的力量,做慈善事业,从富人那里收钱,帮助有困难的人。可是这两条在国内都做得很差,我们现在的所得税不到总税收的7%,不能起什么作用。而中国台湾个人所得税占到60%多,所以我们的税制改革要大幅度地提高个人所得税,同时减少其他的税。我们现在个人所得税占7%,那么其他的93%是什么税?就是增值税、营业税、关税、消费税,这些税都跟你的购买有关系,你买东西政府收了税,你打个电话政府也收了税,这些税统统地降、大大地压,把个人税大大地提高,这样就能够起到均贫富,现在的富人征不到税,而富人不是靠工资,他是靠财产,所以税制要改。
另外就是民间帮助穷人的各种组织要大力发展,我们现在办慈善,什么中华慈善总会、红十字总会都是政府的机构,民间办不起来。我想办一个爱心慈善组织,但是政府不让登记,说你把钱直接给政府就行了,但是我不放心。
时代周报:土地利益也是引起贫富分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当前中国的土地纠纷很严重,你曾说过估计一半以上上访的人是因土地问题,你怎么看待中国现在的土地状况?
茅于轼:中国的土地很紧张,但都是城市用地,农用地是不值钱的,而把一亩地变成城市用地能产生高额收益,那为什么不让它变成城市用地呢?一块地应该干什么用,看它所在的位置,不是说种庄稼就好,还可以盖宿舍、盖办公楼、可以盖飞机场、可以修高速公路、可以做停车场、可以做仓库……但是政府划了一条18亿亩耕地的红线,不管是什么地方,就得种庄稼,并不合适。
时代周报:你对房地产行业及房价的走势有什么样的预测?
茅于轼:我过去每次预测房价的走势都是要降,可预测完了它就涨,所以我就不敢预测了,我现在预测还是要降。因为经济学家按照供需均衡预测。供过于求就要降价。但是没看到的是这个投机需求特别大,它不是真实需求,所以把这个房价推上去了。我觉得现在房地产泡沫还是存在的,我住的楼里面40%是空的。
房价为什么那么高?因为有些人很有钱,他们把房价抬高了;那为什么很多人有钱呢?第一个原因,GDP增长很快,大家的钱多了;第二个原因,分配不合理,我们GDP上升结果是有钱人分得多,穷人分得少;第三个原因,这些富人的钱没有地方去,就买房了。买股票不安全,买债券利息很低,只有3%,他们不想买,买房子看得见、摸得着,最安全,所以买房。
这三个条件不变,房价还得高。现在变没变?第一,GDP往下走,原来是10%,现在我估计今年也就只有7%或者6%,所以房价不可能像过去那么涨。第二,财富的分配没多大改变。第三,有钱人的钱也没有地方克投资,现在有点转变,比如说农村金融现在私人资本可以到农村投资,现在几百亿元已经进去了,本来私人不能开银行,但是现在私人可以办小额贷款公司,将来有可能变银行,这是一个好现象。如果这些现象往下发展,房价就不大会继续上升。
“改善社会保障,让大家花钱没有后顾之忧”
对付危机的一个主要着眼点不应该放在GDP,而应该放在就业。
时代周报:当下有这样的一个说法,美国是因为金融业出了问题,然后影响到实体业,而中国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们实体业一直存在问题,然后在金融危机的表现下才波及到中国的金融业,金融危机只是一个外表的影响,所以我们要解决中国的问题主要还是要关注国内,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茅于轼:我基本上同意你刚才提出的观点。
我觉得中国的问题在美国爆发危机以前已经存在了,问题就是外贸的巨大不平衡,因此在5年以前,我们就提出需要调整汇率,但是那时候我们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一直到了3年以前才开始调,但调的速度非常慢,而我们的劳动生产率还在上升,汇率本来是要上的。原来积压的过低汇率问题没有解决。现在由于美国的危机,出口危机立刻暴露了。
但是我们的金融体系不是没有问题,我觉得房地产的泡沫可能会引发危机。再说我们银行的坏账,是不是就能干净利落地处理完了?如果这些问题都存在,那么外部的冲击可能使得银行危机会暴露出来。但是我感觉不会像美国的影响那么广,因为我们问银行借钱主要是大企业、国有企业,中小企业、民营企业少数人能借到钱,大部分还是靠自己的资本或者地下钱庄,所以影响不会像美国那么大。因此我们危机的缓解可能比美国要早。
时代周报:你觉得政府现在刺激经济的计划会有效吗?中国如何尽快从危机中走出来?
茅于轼:这个问题很大。我个人感觉,美国的危机至少持续三到五年,中国的危机可能短一点,如果措施得当,我们大概明年就能恢复。措施得当就是要改变中国的经济结构,这不是救市能够解决的。我们的经济结构大家都知道,出口加工太多,内需太少,要把出口加工变成加工内需。这个做起来很不容易,我们的储蓄率太高,消费太低,因此要提高消费率,减少储蓄率。这个也是不容易的,有很多政策可以考虑的,比如说改善社会保障,让大家花钱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我们的服务业特别落后,我们的服务所创造的财富只占整个GDP的40%,美国80%多,中国台湾70%多,印度是50%,只有中国是40%。如果结构不调整,光靠4万亿元投资,我们没有办法走出困境,我们一定要把内需搞起来。另外就是GDP的分配,分配给老百姓的太少,给政府的太多,给大企业的也太多,GDP的分配要重新改变。这些都是很难的事,如果搞得好的话,也许明年能解决问题。
我说调整结构,关键要抓就业,而不是抓GDP,我认为GDP降一降无所谓,但是一定要避免失业的持续。
时代周报:你认为对付危机的着眼点应该在哪个领域?
茅于轼:我认为中央对付危机的一个主要着眼点不应该是放在GDP,而应该放在就业。大家知道奥巴马当选之后,他不关心GDP怎么样,他宣布要创造250万的就业,我觉得这个政策是对的。GDP再高对我有什么关系?我的饭碗能保住,这是最要紧的。沿海加工业的下降和房地产业的下降,都会造成巨大的就业问题。
此外,医疗和教育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行业。城市里面的服务业需求很大,大家都说现在看病贵、上学贵,什么是贵?供不应求就贵,看病的问题现在是供不应求,因此你投资医药方面是有很大的回报。
投资教育也有很大的回报,现在的家长可舍得花钱,一百块钱一个小时他也交,为什么一百块钱一个小时?供不应求,这是很大的一个市场,教育和医疗是很大的市场,我们在结构调整的时候,出口的减下来,加在服务业,我觉得医疗和教育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行业。